安琦
女,1977年出生于辽宁省沈阳市。1995年7月至1999年7月就读于鲁迅美术学院油画系第三工作室,本科;1999年7月至2000年7月任鲁迅美术学院附中专业教师; 2000年7月至2003年7月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研究生,导师郭润文;2008年9月至2009年7月中央美术学院访问学者毕业;2003年7月至今任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第一(写实)工作室专业课教师。
深入心房看见一个有温度的世界
黄礼孩 | 批评家、诗人
“我只是从一个清洌而富有生气的源泉汲取养分,而生活又苦涩、又甜蜜,只有一只纤手才能医治我,深入
我的心房。”阅读彼特拉克的诗歌,想起他梦中的劳拉,那个迷人的美人要给他递出橄榄枝,他生命的季节
因此流转起来,重新燃烧起愉悦的火焰。艺术的迷人之处就是释放出生命中隐秘的部分,它接近不可企及
的新奇境界。
青年女画家安琦,在她的画布上也伸出了“橄榄枝”。它是封闭的院落里向往生长的忘忧草,是穿过树林的金
色阳光,是风中绽放芳香的玉兰,是梦幻的蓝色星光;它也是旅人途中的春天,是可以任意奔跑的草原,
是屋顶上一抹蓝天,是若有若无的云水谣,是远方刚刚下起来的一场雪。有时就觉得她不是拿着画笔在作
画,而是拿着橄榄枝,在画布上挥洒出路过心上的风景。安琦,她的内心有着清新的语言,她呈现了自然
生活的个个瞬间,它们也许是破碎的,但在一个更为破碎的时代,她采集的是变化中的事物,那些远逝的
事物,或者不为人渴望的事物,那里是她的心灵的在场。
现在能引起关注的画家,大都寻找自己的语言符号,在形式感上穷尽心思。安琦的绘画倒是没有这份诡
计,她似乎没有过多去想着去讨好过于喧嚣的画坛,她游艺于心,路子很宽,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不倾向
于荒诞性,也不执迷于戏剧性,更不热衷于政治。时代生活变幻莫测、目不暇接,然而在她看来,绘画还
是个人的记忆,是生命中经历过的印记,构筑记忆也就成为安琦的一个使命。比如她生于沈阳,她画工业
题材的作品,就是她少女时代的记忆,她在绘画中还原了那个时代某些已经消逝的场景。在绘画中,她选
择了具体之物,那些环绕着她的记忆原点的事物,我相信在她的绘画中,她可以找出自己的精神脉络,那
脉络链接着这个时代的神经,它有隐痛,也有不忍之心,那些画面没有想象,唯有记忆。
生活中的一些事物一旦被画家所注目,它就会水落石出。金钱树、黄金树、招财树,这些离生活近的树,
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世俗化,成为欲望的替代品。安琦画了这些树,她没有赞美,也没有批评,她
只是呈现。一位诗人说:鸟以为把鱼举在空中是一种善行。人以为把这些花草世俗化是一种文化,其实是
人类把自己的欲望强加到没有选择能力的花草身上,这何尝不是一种霸道的文化?我不知道安琦有过怎样
的童年或少女时代,我想,花一定是她优雅的力量。她画花,重点却在背景。她的线条感带来繁密之感,
如此缜密的背景似乎是画家藏在时光中的笑脸。在《斯者如花》《蟹瓜兰》《迎春花》等作品中,线条上
芬芳隐约传来,如生命新鲜的汁液。
安琦的绘画很少具有当代性,她更倾向于自然的传统诗意。她的《叠峦》《风吹草低》《漫山花开》
《夹》等作品里面有一种优雅、沉静、自信以及动人的声音存在。在安琦的艺术世界里,自然的生活更接
近她真实的灵魂。生活在这样一个物质的时代,安琦依靠绘画上的精神能量来抵御外界的诱惑,从而获得
一种与身心融为一体的安宁。绘画是倾听变化的声音,从而拉开物与灵的距离,从而让自己看得真切一
些,这也是人生之路的矫正法,一种重新获得光亮和未来的方式。自然之声与人在精神的原野交汇,闪烁
着宁静而安逸的光芒,这是安琦绘画的一种追求方向。
有些女性画家喜欢把自己的绘画看成写给世界的情书,安琦似乎没那么自恋,她有时也流露生命中那些生
涩的时光。她画《乌鸦飞来了》,九个格子组成的画面,似乎是九个打开的窗户,让人听见不同的音调、
不断接近无法言说的内心世界。这样的观念在她的《湿润的墙》中同样可以窥见。墙是窗户或风景,是臆
想,是日常性的缄默不语,也是漫不经心。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颓垣断壁,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面对的一堵
墙,不同的人对付它有不同的办法。安琦的墙是鲜红的记忆,也是黯淡的光景,她用眼光穿透墙,把一种
静谧的幽思藏在里面,教人在旧锦里翻新样。绘画是不存在的建筑。安琦在画布上建起匿名的墙,可以哭
泣,可以抚摸,可以穿越,也可以把光抖落在墙下。
怜悯应是一个画家的生命背景。绘画是一种怜悯的状态,也是一种批评的倾向。在《飞》《网》两幅作品
中,安琦哀悼那些被网网住的鸟。在这个疯狂的时代,鸟的天空越来越小,它们被人类的贪欲掠杀,死在
没有未来的途中。其实人类正在编织着看不着的网,每一人都是网中的困兽。有责任、批判性地看待我们
的世界是一个艺术家的精神良知,安琦在此表现了她的自觉。两幅作品正是安琦别具现实批判:万物陷于
人类的贪欲之中。
现实尽管充满焦虑,但在生命的丛林,觉醒的灵魂依旧漫游不息,在生命的每一个出口,有灵魂的人都在
逃脱被关押的命运。安琦,作为一个艺术家,她没有放弃她灵魂的寻找,她的《山房》《远方的雪》等作
品正是她寻觅到的灵魂栖息地。绘画的价值有时不一定在凝视上,有时也在倾听。在安琦的画面上,远山
起伏的风在吹着,那是夏天飞鸟的翅膀带来的风。我还在这个没有雪的季节,听见雪落在雪上的声音,在
杂染着阳光的雪原,香气、颜色与声音交相呼应着扑面而来。我愿意保持着凝视和聆听的心境,尽管很多
事物已时过境迁,但画家在画布上保留了这样一个有温度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