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我的乌托邦
曾曦 | 文
偶然的一次机会看到一本钱锺书夫人杨绛女士写的小说《洗澡》,“文化大革命”时期知识分子进入五七干校进
行思想改造,当时的人们把这种行为称为“洗澡”。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我们更需要“洗澡”,只是此“洗
澡”非彼“洗澡”,心灵的净化在今天一样刻不容缓,这与我想要表达的东西刚好吻合。
我的作品《乌托邦》和“柏拉图”系列是以沐浴为主题,将人物放置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沉默的形象与清脆
的水声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一种封闭感和寂寥感。脱下所有衣物的主体在此时只是一具与他者毫无区别的身
体。衣物作为一种身份符号,不仅加载在人的身上,更建构着主体本身。我并没有描绘被脱下的衣服,从而凸
显了身体作为主体存在的唯一意义。自启蒙运动以来,身体的感性与本能便一直处于被压制的地位。笛卡儿的
一句“我思故我在”以为理性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从康德的先验理性到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理性又先后占领
了审美领域乃至整个人类历史。没有理性,就没有社会,没有文化,没有历史;没有理性,甚至我们连一朵美
丽的花都看不到。理性使人脱离蒙昧,使自然臣服,使世界祛魅。然而,当火车代替了马车,照相取代了画
像,影视取代了双眼,电话取代了书信,键盘取代了书写,与身体相关的一切痕迹也就慢慢消亡。人们在享受
科学理性的丰厚恩赐的同时,被理性所统摄的社会也逐渐将人的本性异化,使主体距离他的本真越来越远。自
从二战之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就陷入了“合法性危机”(legitimation crisis),对于理性的怀疑变得前所未有地
强烈,尼采、梅洛·庞蒂、弗洛伊德、拉康等哲学家和精神分析学家先后对启蒙理性的主体进行颠覆与解构,
欲望、自然、本能都成为哲学的中心议题。当人们遭遇理性的极度膨胀带给世界的灾难,意识到冰冷的机器统
治着人们的劳动,严格的计划表分割着人们的生活,分明的社会体系规定着人们的身份时,回归自然、原始、
本真就成为了一种普遍的向往。然而,在面临如此宏大的哲学问题之时,我却选取最为平常的生活片段将其体
现了出来。洗浴作为工作之余的休息,是主体对于他者所赋予的身份的短暂脱离,洗浴的身体是卸下一切社会
所加载的符号之后的本真呈现。这个狭小而密闭的浴室所抵抗和屏蔽的则是主体不得不屈从的话语规则与整个
世界。
在接下来的作品中,会出现各种各样有身份、有职业的人,这些人有些是现实生活中有的,有些是我虚构出来
的,但画面有一个共同点,即挂起来或堆起来的衣服、裸体的人、半透明的浴帘、空气中的气泡以及人身上热
水洗过之后袅袅升起的热蒸汽,会是我一贯的画面元素。衣服是身份的提示,人是被净化的主体,浴帘和气泡
作为气氛的辅助因素,热蒸汽暗示着净化的时间感,等等,这些将会构筑我整个画面的内容,也是我一直以来
所关注的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的体现。我会继续坚持在我的“浴室”里,希望我接下来的一系列洗澡题材的
作品能唤起更多人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