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明哲
女,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综合材料绘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1999年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举办胡明哲岩彩作品展。2001年在四川美术学院美术馆、湖北美术学院美术馆、福建省画院美术馆举办胡明哲岩彩作品展,同年作品参加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百年中国画展”。2011年在中国美术馆举办“微尘——胡哲明作品展”。2014年,作品参加在河北博物院举办的第十二届全国美展·综合材料绘画展。
东方哲学与胡明哲的岩彩艺术
王镛 | 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国书法院院长
参观了胡明哲的“微尘”展览,我感到非常震撼。我认为,胡明哲的岩彩艺术是名副其实的中国当代艺术,不
仅观念是当代的,形式是当代的,而且格调非常高雅,有一种贵族气质。可以说,胡明哲的作品丰富了中
国岩彩艺术的形式语言,同时也提升了中国岩彩艺术的精神品位,使我们对岩彩艺术的精神价值有了更深
层次的理解。
从展览的题目到作品,都体现出了一种哲学观念,从中能感觉到胡明哲对哲学思辨很感兴趣,有一定的哲
学修养,作品借用了一些哲学术语。我觉得她的作品主要涉及东方哲学特别是印度哲学的三个范畴:“极
微”“空”和“幻”。这都是印度哲学的重要范畴,不仅属于佛教,在印度的婆罗门教六派哲学和耆那教都是常用
的术语,在中国古代汉译佛经中也早已翻译过来了。
胡明哲借用的第一个印度哲学范畴是“极微”(梵文Paramanu,原子)。胡明哲作品展的题目叫“微尘”(英文
Mote,尘埃,微粒),其实在印度哲学术语中不叫“微尘”,应该翻译成“极微”。“极微”极度微小,比尘埃微
粒小得多,一“极微”约等于9×10-10厘米。“极微”在印度哲学宇宙论中是指宇宙包括人的构成的最基本、最
微小的物质元素,相当于我们现在所说的原子,也类似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所说的在宇宙当中不可再分的
单位“单子”(他的“单子”是有知觉的,是精神性的实体)。“极微”通常分为四种:地、水、火、风。我认为
胡明哲的“微尘”就是指“极微”。当然艺术家不必学究气,叫“微尘”也未尝不可。她把岩彩归结为“微尘”,把
人类比喻成“微尘”,实际上她是借用这个哲学概念来重新认识人和自然、人和宇宙之间的关系。佛经中常说
的“三千大千世界”是印度神话宇宙论的概念,实际上是对宇宙本体的天才猜测。现代天文学证明,宇宙包括
太阳系、银河系、河外星系、总星系,多少相当于古代印度人猜测到的“三千大千世界”。在这样的宏观宇宙
当中,人是非常渺小的,可以说是微尘当中的微尘。人不是宇宙的中心,人也不是自然的主宰,仅仅是宇
宙和自然中极微小的一个微粒子。不过胡明哲在谈到“一沙一世界”的时候,说“微尘”可以包容世界,似乎不
应该那么理解。“纳须弥于芥子”的芥子不是“极微”,应该是指“我”或者“梵”“空”。
胡明哲在很多作品中,都是把岩彩还原为“物质微粒”,把人类还原为“微尘”。这是在以形而下的物质,直接
表现形而上的精神。在这里面,个性对她来说并不重要。我常说现代艺术的两大特征就是“强化个性与简化
形式”。可是对于今天的胡明哲来说,个性并不是非常重要。她曾经追求过个性,而现在,她追求的是舍弃
个性,是“无我”,使自我融入自然和宇宙——这是她今天的世界观。这就相当于印度《奥义书》吠檀多哲学
所说的“梵我同一”和中国传统哲学所说的“天人合一”。她借鉴了印度哲学,也吸收了中国哲学,包括《易
经》、道家思想和阴阳五行学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正读过这些经典,但是从她的创作中可以看出她吸收
了中国哲学的一些思想要素。
她的作品中的抽象构成,不是简单的阴阳符号的图解,也不是一般性地利用传统文化符号做一些变体。她
不是那么简单处理,而是从岩彩材质本身切入,利用材质本身体现五行观念,或者说是“澄怀观道”的观念。
中国的五行元素是金、木、水、火、土,印度的“四大极微”是地、水、火、风。胡明哲自己说她的作品主要
运用了三种材质:岩彩、纤维、水。岩彩是什么呢,就是中国五行中的“土”,相当于印度“四大极微”中
的“地”;麻是植物的筋脉,是“木”;水则象征宇宙的空灵;水、土结合生木(麻)。她的作品还包含“金”,
例如铁丝和金属箔就是“金”。
我特别欣赏她用岩彩、纤维、水混合制作的抽象肌理。她等于是把整个东方哲学的各种思想元素——印度
的“极微”也好,中国的五行也好,可能还有日本“物之哀”的幽玄美学——综合起来,有机地调和在一起了。
所以她的作品格调很高,而且又融入宇宙的精神中,融入大自然中,因此可以超越现代艺术的心理焦虑
——个性表达、自我表现的焦虑,从而进入超越自我、更加自由的精神境界。
胡明哲借用的第二个印度哲学范畴是“空”(梵文Sunya,舜若)。这集中体现在她的作品“空”系列里。“空”在
印度哲学中不仅是指时空的空、空间的空,也是指宇宙的最高本体。印度哲学中的“空”的概念不是虚无或零
位,不是西方存在主义的虚无,而是指宇宙的最高真实、宇宙的终极实在,是一种精神的实在。大家比较
熟悉佛教的“色空”观念,这个“色”不是指女色,是指物质、现象或者形式。“空”就是指精神的实在。“色即是
空,空即是色”,就是说物质是精神的形式,精神是物质的本原。这跟唯物论正好相反。而且印度哲学还认
为“空”是有生命和灵性的,是一种宇宙生命、宇宙精神。我注意到,胡明哲运用纤维——麻,在作品“空”系
列里充当了一种在抽象形式中的有形态的主体,表现了一种植物的生长筋脉或者象征生命的神秘迹象。我
认为,实际上她表现的是一种生命的灵动,自由弯曲的纤维表现了生命柔韧的质感和活泼的韵律。在她
的“空”系列里面存在生命的痕迹,存在人的情感和精神的印记,并不是完全的虚无;作为富有才情和富有魄
力的女性艺术家的个性的印记,也没有完全消泯。
胡明哲借用的第三个印度哲学范畴是“幻”(梵文Maya,摩耶,幻象)。这在她的岩彩装置艺术作品“都市幻
影”系列里全面地展示了出来。“幻”主要是印度教哲学——《奥义书》吠檀多哲学的范畴,佛教哲学也受到
影响。佛陀的母亲就叫摩耶夫人,可能暗示佛生于“幻”。《奥义书》吠檀多哲学的最高范
畴“梵”(Brahman)在某种意义上相当于“空”,是宇宙间唯一的最高本体和精神实在(当然这是唯心的,但
我们可以从哲学的角度理解它),而经验世界仅仅是“梵”的显现和外化,物质世界也是“梵”的外化。也就是
说,物质世界仅仅是一种幻象,只有“梵”或“空”才是永恒不变的精神实在,而“幻”只是刹那生灭的东西。
胡明哲的“都市幻影”系列表现了今天的人们对现代都市生存的一种精神感受。她似乎想告诉大家:光怪陆离
的繁华都市,实际上都是虚幻的镜像;只有追求精神的价值,追求艺术的最高境界,“澄怀观道”,才是最重
要的。所以,胡明哲并不是简单地照搬东方的传统哲学概念进行创作,而是她的艺术创作思想与东方哲学
观念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的艺术作品是有感而发的,是有现实针对性的,明确地表达了今日艺术家对今
天都市人的精神现象的一种反思和批判。现代艺术往往是批判现代的,当代艺术也往往是批判当代的。不
过,胡明哲的艺术对当代社会的批判,不是肤浅的政治批判,而是深刻的精神批判,特别是岩彩的装置艺
术作品“都市幻影”系列。
作品
星之一(亚克力、岩彩) 30cm×30cm 2011年
关闭星之二(亚克力、岩彩) 30cm×30cm 2011年
关闭星之三(亚克力、岩彩) 30cm×30cm 2011年
关闭星之四(亚克力、岩彩) 30cm×30cm 2011年
关闭都市幻影·错位(亚麻布、岩彩、箔) 350cm×450cm 2011年
关闭空之一(亚麻布、岩彩) 280cm×280cm 2008年
关闭空之二(亚麻布、岩彩) 280cm×280cm 2008年
关闭青花纹 120cm×91cm 1998年
关闭白陶纹 91cm×120cm 1998年
关闭土陶纹 91cm×120cm 1998年
关闭灵光 140cm×92cm 2010年
关闭冲突 130cm×97cm 2006年
关闭预兆 130cm×97cm 2006年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