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景观:一种现代性批判
——评胡宗祥油画“城市风景”系列
王东 | 文
作为从乡村来到大城市的艺术家,胡宗祥有着强烈的自然情结。这既是他自身血液里的东西,也是人面临城市
化的一种渴望。因此,他对城市里出现的各种景观有着敏锐而无奈的观望,有时也是发之切肤之痛的体验。所
有这些都被他用油画图像的方式付诸视觉表现。其所呈现的城市经验既有物理性迷失的“方向”问题,也有精神
性迷失的颓废堕落或放纵问题;既有作为“被吃”的受害者形象,也有作为饕餮“吃者”的伤害者形象;既有对城
市生活的向往,也有对源自自然乡土生命的固执和依恋。
胡宗祥对这些经验的呈现有着独特的隐喻象征手段,其所使用的符号形象都有着非常典型的文化象征含
义,“城市风景”系列油画就是这类创作成果。
首先是青蛙。胡宗祥选择它作为绘画创作的主角,多是源于他自己在江西乡村生活的经验。那时候青蛙是他生
活中常见之物。这既表明乡村生活的自然,也表明了人与生物关系的和谐。那个时候,物质生活尽管清苦一
些,但是生态环境却是美好的。艺术家将青蛙引入,既有一种自我情感的投入和隐喻,也有对中国城市化进程
的一种批判。后者可能喻示了中国城市化进程的历史,而艺术家本人像我们大多数人一样,是这一现实进程的
见证人和体验者。对于一个非城市本土的漂泊者来说,城市里所面临的困惑、迷失、欲望膨胀、危险等都非常
真实。它体现了城市第一代漂泊者的孤独奋战和分裂痛苦。这明显有着艺术家的自叙色彩。但是,作品的用意
并不仅仅局限在此,其本意是将之上升为对城市景观、现代性和人生存本身的批判——城市是危机重重、颓废
堕落、欲望膨胀的汇合之地,它割裂了每个人心中的乡土自然纽带;人一旦因为欲望膨胀而失序,带来的将是
无数天灾人祸。可见,选用青蛙形象与艺术家想要表达的思想情感成就了“城市风景”系列艺术图像的张力。
其次是来自北京鸟巢建筑的符号——钢铁块绳的形象。它直接就是城市乃至大都市的象征。2013年的《城市风
景——方向》《城市风景——迷失》和《城市风景——守望》中都有这样的符号,其所指就是城市或大都市。
其他如仙鹤(喻示理想和自然)、大海(喻示气候变暖对城市造成的灾难和自然惩罚)、作为盘中餐的鸡(喻
示泛滥的欲望)和被淹没的自由女神像(喻示城市及其空泛的自由宣言)也都是类似的象征符号。
在人海涌流的都市里,每一个人都是渺小的。城市里尽管有着成长的巨大空间,可以发挥人的巨大潜力和无限
才智,但是,城市也拥有诸多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对大多数人而言,城市的诸多福利和许诺都是
空泛的,其标准化和压制个性的时空,往往挤压着人的自然精神空间。自由、解放、财富等只是城市所给予的
虚假许诺。通过艺术图像,胡宗祥揭示了其真面目。
沿着城市化和现代性批判的道路,胡宗祥的油画作品深入了生态批判领域。这是对城市化和现代性批判的深
化。从整个现代化进程和城市化文明历程来看,自然生态问题都源于此。他揭示了现代性社会生态问题的两个
层次:
第一,气候变暖和环境变化导致的景观,这是生态问题的现象层。《城市风景——漂》是其代表作品。根据气
象科学和全球气候变暖的说法,像纽约、上海等处于低洼地带的城市都会被上涨的洪水淹没。这就直接产生了
画面中被淹没得只剩一只胳膊的自由女神像,象征了纽约等人类文明的毁灭。在盆里漂着的青蛙就像是方舟里
的诺亚,唯有依靠象征自然理想的仙鹤才能获得拯救和新生。
第二,城市是一个大染缸,这揭示了生态问题的文明根源。城市是一个大染缸,既是抽象的概念,也有着具体
的形象支撑。比如,《城市风景——漂》中,漂往城市的青蛙是健康的,有着本色的肤色——青绿色。而在
《城市风景——方向》《城市风景——战场》《城市风景——饕餮》等当中,已经身处城市的青蛙却是蓝色主
调,感觉有些诡异,尤其是《城市风景——方向》中的青蛙形象。这可能喻示着现代都市里的人多被欲望膨胀
所控制,以及伴随战争、资源争夺等各种危险的事实。
这些生态问题在全球化和现代性文明一体化的世界,只会越来越严重。拯救之途,唯有回到人的生命原乡——
与大自然、生物相谐的地方。这是“城市风景”系列给出的存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