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与追求
———读侯德的油画作品
乌力吉 |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学博士、教授
内蒙古这块神奇的土地,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辽阔的草原、茂密的森林和广袤的大漠、丰饶而富实的草原文化资源,为艺术家提供了独特的视觉符号和特殊的文化内涵。在这里展现着天、地、人的和谐,有欢奔的骏马、成群的牛羊、如洗的蓝天、悠然的白云和天地间回荡着的动人的牧歌。对于艺术家侯德来说,面对草原用自我情绪宣泄的绘画样式去表达显得单调肤浅;舍去客观物象而做完全主观抽象绘画样式的表现又显得空洞乏味。因而他一直坚持以自己对草原文化主观感悟的情结与人们可感知的具有情感符号意义的人物去结构画面,追求一种自然的生态和真、善、美的精神家园。因此他对草原题材的钟爱和迷恋,并用写实手法去表达,是其多年创作实践中的自觉选择与追求。
侯德是一位非常勤奋的艺术家,为了探寻草原文化的精神内涵和表现其博大精深,他已走遍了内蒙古地域特征不同的牧区草原体验着不同季节的牧区生活,先后画了几千幅速写和近百幅油画写生,在艺术表现内容和形式上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所以他笔下的人物充满着动人的气势和感人的魅力。他经常熬夜创作,过度的劳累也严重影响着他的身体健康,但他仍然不给自己任何休息的理由和借口,保持旺盛的创作力,寻找新的创作灵感和艺术直觉。在创作的同时,他还要投入大部分的精力到教学中,他的专业基本功扎实,教学认真且一丝不苟。他在数十年的教学生涯中,培养了许多优秀的油画艺术家。
他全身心地体悟着“马背民族”荡涤邪恶、崇信重义、自强不息的精神魅力和豁达开朗、率直朴实、友善仁慈的人类本真的心,以及吃苦耐劳、不畏艰难、坚韧不拔的品格。但是每一次的牧区经历都使他敏锐地感到了不同的差异,回顾这块土地记忆中的变迁,使画家在现实面前陷入由于个人情感的纠葛而带来的困惑与不安,作为个人的艺术行为,这些变化无法使他超然之外。因此在建构自己的理想世界过程中,他只能用心去感知一切平淡,用画笔去描绘现有的一切。我们从他的《阿爸》《额吉老人》《牧马人》《喝奶茶》等一系列巨幅肖像作品里可以感受到蒙古人特有的深沉气质。这与时下多数艺术家追求华丽的服饰和唯美的外貌特征形成鲜明的对比。
作为一名草原画派油画家,油画民族化问题是他探索和研究民族题材油画创作的主要问题。如何用油画来表现好草原民族的精神气质是他所面临的困境。他一方面以开放而稳健的心态学习油画,另一方面认真研究中国艺术特有的审美观念,将中国传统的文化底蕴与民族精神有机结合在一起。他借助于西方古典油画的肖像的构图与色调来表现草原特有的文化习俗。他创作的《托娅肖像》是将这些元素融为一体的蒙古族女性形象经典之作。画面通过视角的转变以及形体动作的造型,加之纵向、横向的对比关系,使原本常见于画面的蒙古族女性形象又有了新的意味,既突出了这一女性形象独有的孤拔之势,又使画面增加了古典深邃的质感,整个画面色调高雅,气质非凡。蒙古女性的眼神依然如同从毡房走出望向草原边际一样,只是环境改变,给人一种复杂的观感。
他的油画代表作《永恒的祝福》,取材于蒙古族生活中常见的以酒来敬天、敬地、敬万物的神圣礼仪。蒙古人世世代代以一种敬畏和爱慕的心态崇尚自然,爱惜自然,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并把“天人合一”理念变为行动的准则。大凡到过内蒙古大草原的客人,无论在牧区的生活中,还是大小盛会及各种宴会上,都能沐浴着这种敬天、敬地、敬万物的神圣祝福,感受着蒙古人世代缔构的崇高生态理念和“天人合一”的和谐境界。《永恒的祝福》以暖色为主调,在空旷的草原上,阿爸正做着敬天、敬地、敬万物的仪式,阿妈在旁边虔诚地祈祷,画面下方绘制了祈祷的“草原石人”,目的是增强祝福的永恒性。在构图上,两位主要人物和“草原石人”的竖形与地平线、投影、祥云的横形,形成了横竖的对比关系,增强了画面的肃穆感和恒定性。画面上方祥云的设计,更活跃了升腾祥和的气氛。在表现形式上采用了较写实的手法,画家力求在整个画面的表达上,在色彩、造型以及形式方面体现敬天、敬地、敬万物,“天人合一”这一永恒祝福的主题。在当今人类面临日益严峻的生态环境被破坏的形势下,这种珍贵的生态理论,更彰显着新的生命力度和价值。因此,这幅作品在2008年中国百家金陵画展上获得金奖。
侯德还是一个很有人文修养的画家,他热爱音乐、戏剧和哲学,对人文学科各个门类均有研究。作为著名油画家,运用自己扎实的油画功底、饱含情感的老辣的画笔,表达着他眼中深沉浑厚的草原气质。2007年在内蒙古自治区成立60周年之际,他设计了一套蒙古民族载歌载舞、一派祥和的系列邮票。2008年为宁夏回族自治区成立50周年设计了一套邮票。2015年创作了内蒙古文化历史重大题材作品《五一大会》。对于文化与艺术的追求,他始终刻苦钻研,一头扎在对这片草原情怀的诉说之中。
在当下的油画画坛中,新兴的表达方式、夺人眼目的艺术手法层出不穷,但出自草原画派的艺术家仍然坚守传统的绘画形式,这种草原油画的民族精神追求与意向呈现,不只具有个人意义,更是历经磨难而蕴含发扬草原文化内涵,对世界呈现出她的多维的博大生命力的象征。侯德凭着对故乡草原和游牧民族的深情,对于世界民族性文化的敏锐感觉,感受到蕴含其中的文化魅力,草原文化深入他的骨髓,触目所见均使他灵感勃发,这是他画面深邃而富有内涵之源。其绘画在当代草原题材油画创作当中有着独有的启示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