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旭
1981年出生于广东省潮州市。2004年毕业于华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美术系,获学士学位;2008年,华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现代艺术方向研究生毕业,获硕士学位。现任教于华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广州画院签约画家。
现实生活的赞礼
——肖旭机械眼中都市年轻人的心象
钟耕略 | 旅美画家、艺术评论家
肖旭于2008年取得硕士学位,从2006年开始参加过几个美术馆举办的大展。他完成学业之后,即全职投入
创作。显而易见,其作品是超写实主义的模式。他的画通过精致入微的描绘,直接揭示了当代都市年轻人
的生活和心理状态。短短两三年间,在学习和承继超写实的精神和技法上已有相当心得,不过与美国早期
的超写实主义有着观念上的差异。美国超写实的原创精神主张彻底排除艺术家的个人因素,要纯粹、客观
地把图像从照片转移到画布上去;可是肖旭却努力地开拓其个人的探索意象和构思的特色。事实上,美国
的超写实自第二代始已产生了不少变种,虽然描绘手法仍秉持超写实的原则,但在构成的观念上已渗入不
少个人主观因素。肖旭所追随的,应是已经变种的超写实。他所取材的是生活中活生生的人物,那是我们
常会遇见的都市年轻人的众生相,对观众来说有熟悉的一面。然而肖旭并非单纯地制作肖像,我们发觉他
为画中人物安排了一些特别的情节,譬如悠闲地打火抽烟,或者惊愕地头顶着闹钟,或者在展示杂志中的
美女画页,或者持枪扮“酷”状。这些小动作看似寻常,但又令人稍觉惊诧。因为他并非直接记录生活中的情
节,而是刻意地、夸张地展示一种动态或表情。肖在安排画面情节的同时,把整个背景处理为纯净的色
块,清晰地衬托着画中的人物,是以画中的空间更为纯净,焦点更为突出,一下子便攫住了观众的视线。
面对肖旭的作品,我想起了美国超写实主义的代表艺术家威廉·贝克曼(William Beckman)。贝克曼成功
于20世纪70年代,以描绘全身正面肖像最具功力。早期多作裸体,近年画中人物多着衣饰,或有道具,或
立于风景中,然大部分是与夫人一起的自画像,没有特别的动态和情节,其观念乃侧重于记录生平的岁月
痕迹。我们欣赏贝氏的作品,一定要了解他的全过程。以单独一幅画来看,它是十分安静的。但从一系列
作品来看,它却是动的,因为画中人物的年龄在不断变化,脸部及身体不断产生岁月之痕,故此他的画是
寓动于静。而肖旭的作品则是以动态来构成的,画中不时有夸诞的动作,即使像《当代人》系列中的男子
立像,画中人物亦以双手叉腰而昂首地显示出一种自信的气概。可是,无论是点燃打火机的小动作,还是
骑车手执短枪的大动作,其视觉上却是温文的。它没有火气,没有狂野的动力,没有表现主义的激情。反
之,其人物的动态却有一种诙谐优游的感觉。加上画面色彩的澄明鲜亮,衣饰图案的悦目整洁,留给观众
的是一种恬然风趣的愉悦,所以肖旭的画实为以动见静。
以都市现实生活中的年轻人取材入画为肖旭的创作特色。就画面视觉的评断,画中模特儿应都是1980年后
出生的一代。这一代未经忧患,在奶水中长大的年轻人,过着物质不愁的生活。虽然肖旭笔下的年轻人并
非服饰奢华,但穿着上大都T恤、球鞋、牛仔裤,或是鲜艳的时款花饰,可见入世的时尚。在他们成长的环
境中,适值西方现代科技及文化思潮源源涌入的年代,自然影响着他们的思想行为和举止。互联网的便利
加速了生活的节奏、都市的活力,时间的压力在肖旭的作品《广州夜未眠之一》中有趣而生动地表现出
来。那穿着绿底蓝白间条长袖T恤的男孩,双手高捧闹钟置于头顶(时钟的指针显示着3点40分),显现出
一副惊愕而迷惘的神情。另一幅题为《锐气渐息》的作品,画中男孩疲累地跨坐在靠背椅上,夹着香烟的
手松弛地垂下,双目透出一种无奈的感觉,显然那年轻人在现实生活的磨砺下锐气渐息,似乎在揶揄现代
社会的竞争性的巨大工作压力。然而,锐气渐息的另一面是“阅历渐长”,从负面到正面的转化,是成长必经
的过程。有一幅作品名为《科技新贵》,明显地揭示了敲键盘长大的科技一族,对于西方文化资讯及物质
的向往。画中的年轻人双手展开一本杂志,图中为一跨页的西方美女横卧汽车之上,意态撩人。图下有一
行英文写道:“我爱着它”(I’m loving it)。图中的妖艳美女与画中形格粗拙的男子成一诙谐的对照,传递出
一种滑稽、惹笑的讽喻趣味。新作《喋血双雄》和《国产阿诺》都是以墨镜和手枪为焦点道具。《喋血双
雄》为双立像,着夹克和赤膊的男子均持手枪,扮演双雄状,然而那缺少肌肉而有点皮下脂肪的身段却令
人发噱;另一幅《国产阿诺》中的男子骑着玩具摩托,穿红条纹白底短袖恤,配上蓝花短裤、海绵人字拖
鞋,戴蓝色墨镜,左手握着摩托车头把手,右手握着手枪。显然一切都是虚构,但逼真的描绘和夸张的姿
势、悦目的衣饰图案和不合逻辑的道具配合,给人一种介乎真实与假设、模拟与夸张、陈述与讽喻之间的
微妙感。那些戴着墨镜的持枪装扮的威风形象,其灵感显然来自香港明星周润发在《喋血双雄》里的造
型,以及美国影星阿诺·施瓦辛格过去的硬汉锄奸的银幕打扮,可见崇尚外来文化的痕迹。固然,这一切都
是肖旭在导演,所以画中所呈现的人物与情节均为他的个人观念,是他眼中的年轻人的一种生活形态与品
位。
紧张而烦嚣的现代都市并没有给肖旭带来困扰,那充满活力、多姿多彩、声色迷人的都市夜生活却让他获
得了创作灵感。《广州夜未眠》的系列创作是肖旭的新计划,它将开启作者深入探索现实都市人生的神秘
之门。那沉沉黑夜中灯火璀璨的华美之都,在肖的笔下将会呈现出一个什么样的面貌,将是我们所期待看
到的新作。引用肖旭的一段谈话:“我想表达的并不完全是说我在大都市里对于这些喧杂和繁华有不适感,
我其实想赞美它。它不会因为夜深了而一律黑灯熄火,催赶着人统统入睡,人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去度过夜
晚。对于失眠的人或是守夜的保安来说,夜晚无疑是噩梦;对强盗来说是机会;而对酒吧里处于酒精刺激
中纵情歌舞的人,夜晚是一天的开始,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刻。这正是大都会的魅力,它能容忍各种生活方
式的存在,即使里面有很多是不道德的行为,看起来很矛盾,但没有哪个大城市敢说它的夜晚是很静、很
规矩。”这是一段很有趣的自白,因为他将生活中许多负面的东西转化为正面的能量,以一个包容的态度去
审视生活中的各种矛盾与冲突。正与邪是相对的,没有邪,何来正,人们必须以正面的积极心态在矛盾中
求取平衡。难怪肖旭可以保持一个澄明如镜的心境,去描绘他借助机械眼所窥视的都市年轻人。肖旭的超
写实风格没有给人一种油腻刻板和过度描绘的感觉。放眼国内不少从事此类风格创作的艺术家的作品,基
本上显露了几种缺陷:其一是甜俗唯美,沙龙味太重;其二是刻板呆滞,失于过度描摹;其三是摆脱不了
传统的学院技巧,没有掌握到现代艺术最关键的平面性;其四是未能把握到色彩的纯净与透明度,故画面
缺乏澄明的空间感,而这空间感是构筑在平面处理的基础之上的,与传统的重现假象的三度空间不同。肖
旭基本上都已跨越了这些障碍,尤其近作更能体现当代艺术那种平面的空间,他能有效地玩弄色块的对
比,以达到一种图案化的装饰意趣。肖旭对于所谓“卡通一代”的风格并不积极认同,可是他的新作中却隐约
地透视出一点卡通的意趣。虽然它没有漫画的夸张变形,但却有卡通般的情节。那些带有讽刺性的隐喻构
思,为他的超写实风格增添了几分隐喻的、象征性的含义。
肖旭的艺术成就不止于对当代艺术的精神和超写实画风的技法高度掌握,其宽阔的发展前景在于他的作品
的象征性的巧妙构思,以及他对衣饰道具的有趣主观调度。所以,我们无需依样画葫芦地仿照美国的超写
实主义;但若能深入其真髓,斯能真正了解当代艺术的独特语言。如何把业已成为历史的超写实形式转化
为既有现代机械眼功能,又有强烈的主观个人意识,即独具一格的演绎手法的当代中国写实艺术,相信应
是肖旭今后进一步努力探索的方向。
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