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于山海间
——写生的足迹
于敏 | 文
我喜欢去海边写生,大海、礁石、船、石屋,每次画它们的感受都不相同。去的次数多了就有了变化,发
现呈现在画面上的已不再是当时当下自然的形态、固有色,越来越多表现出的是自己的人生体验,是自己
彼时彼刻的心情。
在海边,民居有石屋,也有红砖古厝。古厝红瓦红墙,是福建南部的特有建筑。我在闽南海边写生时常见
到它们,也时常去画,可那红瓦红墙的红颜色却很难表达,总画不出透亮感。一回,我又邂逅了成群的红
砖古厝,在这里没有更好的写生题材,已有的问题没法绕开,只能面对。先画了一幅,还是原来的写生套
路,又将红瓦红墙画脏、画僵了。第二天,我在清新静谧的早晨回到了古厝前,在刚刚升起的太阳下,满
眼不再是红瓦红墙,有的只是由纵横的红色块、白色块构成的长方形、三角形,这时的画面元素构成在不
经意间回应了冥冥之中远古的气息。
此时的画面已不是对现实的照相式摹写,诚如1920年画家保罗·克利在著名的《创造信念》中提出的那
样:“艺术不是复制可见之物,确切地说,它使事物变得可见。以前我们往往是再现大地上的可见事物……
今天,我们要揭示隐藏在这些可见事物之后的实在。”
这种“实在”很绵长、很深厚,从表面上看是画作者站在大地上的可见之物前受到的触动。这可见可感之物有
蓝天白云、草坡远山、静水倒影、繁树幽径、花红柳绿,有房舍、庙宇掩映其间的各等各色自然景观和人
文景观,还有飘荡着的阵阵花香、草香、袅袅炊烟裹夹着的饭香味、海边的鱼腥味,更有海浪击岸、泉水
潺潺、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响以及鸟儿的长鸣短叫声在耳边萦绕;天气的炎热或清凉,清晨的冷寂与夜的
迷离,这一切的一切最后无不存留在画面上。因此,写生的作品虽然粗糙,却包含着生活的气息,有的强
烈,有的委婉。同样的场景在不同的心境下的观照也不一样,每个人的表现手法也不甚相同,这常常和气
质有关:有婉约,有直白;有细腻,有粗犷;有阴柔,有豪爽;有兼而有之的综合体。
这种“实在”对我的影响,更是体现在从最初对自然表面的摹写到渐悟自然的内在生命力的整个过程中。山不
再是静态的青褐色,它时而炽热如炬,时而神秘莫测;水不再只是天光的反映,它们荡荡漾漾,好似喧闹
的市井;树木花草不再只是一团团色彩,它们已张扬成生命的旗帜,在劲风中起舞,呈现在画面上的也就
是这些在心镜中观照过的自然:静如赤子,躁如蝉林。同时,在线与面、明与暗、色块与色块的挥洒中,
画面也就拥有了自己的生命,自由,灵动,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