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与艺术
——旅澳艺术家羊羔油画作品赏评
姚硕 | 艺术评论家
“哲”一词在中国历史久远,如“古圣先哲”“哲”或“哲人”,专指那些善于思辨、学问精深者。中国哲学起源于东周时期,以孔子的儒家、老子的道家、墨子的墨家以及晚期的法家为代表。《易经》里有“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一语。
苏格拉底、柏拉图与亚里士多德奠定了哲学的讨论范畴,他们提出了有关形而上学、知识论与伦理学的问题。有现代哲学家认为,今日的哲学理论依旧只是在为他们三人做注脚而已。换言之,即使数千年后,人们依旧在试着回答他们所提出的问题,这也代表着人们依然为这些问题或者这些问题所延伸的更多问题而感到困惑。在这里,作为通过欣赏羊羔先生的油画作品之后的一点感触,我想提一提哲学的价值问题。正是因为我们有太多至今还解释不了的问题,尤其是心灵与思想的问题存在,通过不断探索,丰富心灵方面的内涵和想象力,破除可能禁锢心灵的思想,通过哲学冥想中的宇宙之大,心灵会变得伟大起来。
哲学最终的目的在于“善”的智慧,在追求智慧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一种固定的方式,重要的是在任何一种方式中都需要存在着一种精神。而欣赏了画家羊羔的油画作品之后,深深感触到画家对哲学问题的不断思索,以及用绘画语言表达出哲学思索过程中的些许收获或以艺术形式探索哲学的某种尝试。
在科技大爆炸的今天,艺术怎么能安于现状,悄声无息呢?各种稀奇古怪的艺术展层出不穷地举办,看上去好像每一个艺术从业者都希望从没有尽头的队伍中一夜突围至前沿。艺术家们紧随西方艺术的各种主义、各种流派炮制所谓艺术品。抽象主义、波普艺术、装置艺术、行为艺术等等,此起彼伏、相互混杂。无论什么艺术形式,仿佛只要有市场就是艺术家的胜利。原本各种艺术形式以及流派在西方的发展是循序渐进、自然产生,跟随整个社会的发展进程而发展前进的。中国社会在各个方面都与西方国家社会的发展有不同时间段的差距,那么艺术领域是随着社会发展而生的,比如说20世纪50年代的美国已经为波普艺术准备好了舞台,使得波普艺术发展蓬勃起来;而20世纪50年代的中国社会和艺术领域又是怎样的状况呢?沃尔特·本杰明曾说过,在各种信号组成的咆哮的暴风雨中生长起来的儿童,将很难找到而且也许根本找不到回到“真正安静的”读书环境中去的路了。一种精神涣散的文化能使它内部的整个推理改变到何种程度呢?本杰明讲出这段话是在1940年之前,他却讲出了我们当代中国艺术领域、教育领域和其他某些领域的现实状况。
而羊羔先生绘画作品的可贵之处,我认为首先是从他的作品之中读出了画家本人的沉稳。身处这样一个科技超越哲学、现实枪杀了理想的时代,一个人还可以耐得住寂寞,反观历史,思索人性,向内省之后以艺术形式对话古今,这种艺术态度本身就很令人钦佩。道家视生命价值重于外物,道家的“无为”是清静自守主义,老子认为对于居住于“道”中同时又是“道”的显现的人来说,欲望是相当简单和有限的。羊羔先生崇尚老庄哲学的对话意识,向西方大师学习,多次赴欧洲进行艺术考察交流,注重中西古典人文的拓展与传承,将中国传统美学元素与哲学观念完美融合,以自己独特的艺术视角、对话形式与技法构图相互顾盼,阐释古今,运用奇妙的光影,使对话的边缘产生妙境。作品以西方绘画的表现形式,巧妙地融会了东方文化的诗词歌赋、古代传世名画等,以创新的构图、鲜活的色彩绘制出或大气磅礴,或温婉浪漫的佳构巨制。如《今夕何年·红妆出塞图》描绘昭君出塞,在空旷与荒凉中拔萃出一首红妆塞外的韵律诗篇;截取历史片段,备忘战争,形成另一种历史遗迹。《今夕何年·八仙粉黛图》中的幻魅青衣、耄耋仙老,虽轻吟浅唱亦豪气冲天,谁统领前世今生之辉煌?《今夕何年·艳阳天》中的菩提树下,律者、圣哲、教者、领袖,一统宇宙万象,播撒和平之阳光、人类之福源,始创人间之美好艳阳天。《今夕何年·知音》,玉指轻拨出田园诗般的序曲,故事与绘画的卓越融合回响出不朽的天堂知音。《今夕何年·醉月》,盈盈的满月之下,一场忙碌的盛宴之间,出走的灵魂仿佛映于墙壁的光影之中,枝头的花蕾暗香浮动。《今夕何年·丽人行》,身骑“夜照白”的玄宗,着昆曲绣衣罗裳之杨贵妃,通过画中人物的身形与姿态的刻画给观众以不同凡响的历史感与故事感。听,所有的笙箫鼓乐早已经为贵妃即将出游而响彻画外了……《今夕何年·微醺》,宫中女眷头戴花冠,或轻摇团扇,倾心而听乐;琵琶、古筝、香尘、晚风,隐忧忧樽酒,娇面悄然绽红。求问:“今夕是何年?”销魂歌舞,旧愁春醉;窗外或空蒙夜雨,或红霞满天。深房密宴,香液清润佳人唇,箫鼓铮铮,时光奈何?《今夕何年·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为伊消得人憔悴;淡妆浓抹,风袅袅,无惧烟火红尘,笑掩泪花,脂粉缠绵……传一段时代佳话!《今夕何年·佳期》,画家将昆曲艺术人物画入其中,在工笔重彩、精工富丽中演绎了一曲晓雨初晴,倒影芙蓉,杨柳垂垂风袅袅的浪漫情怀。《今夕何年·文苑雅集图》,红尘与梦想,凡人与诗文……庭院深深,人生曲折。画家将四位奇女子与四位文人交错于绘画空间,穿越时空阻隔,或许是古代文人们的创作思维已超越了年代。《今夕何年·娥眉》,一位少女坚守着一个亘古的等待,仿佛从郎世宁时期沉浮了几生几世,时至今日仍无怨无悔。
在现实世界中,我们都是匆匆过客。在每日庸碌的生活之外,在梦的幽暗里,偶遇百年、千年之前的神韵。羊羔先生以他独特的绘画语言站在历史的边缘,打破某种持久的秩序,关注心灵,对话古今。所谓对话,就是对立两极相遇时相互作用,最后达到一种具有再生能力的和谐状态。按照早期道家哲学和后来出现的禅宗思想,自由和逍遥的天地存在于两极之间的边缘领域。这个无限丰富和永远神秘的领域,就是“道”。1897年,保罗·高更创作了一幅巨大的绘画《我们来自何处?我们是什么?我们向何处去?》,从画面中心那个正摘下热带的天堂树上的果实的塔希提的夏娃,到低声私语的人物,整个画面充斥着象征主义。标题虽然听起来深刻且富有哲理,但在绘画内容上运用了明显的象征性符号,由此减弱了主旨的哲学内涵。高更在法国写给朋友的信中称这幅画是“一幅哲理的作品,主题可以媲美于圣经福音”。相信羊羔先生在澳大利亚给朋友写信时不会说出类似的话。刻意的哲理,哲理也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教益。花自飘零水自流;菊花开,菊花残,哲理已在其中了。
经济全球化下的当代艺术,表面上突破了种族、国家、民族、阶级、性别等等限制,但真的意味着每个个体的独立和平等吗?艺术家需要打破在创作中的单一、冰冷的理性思维习惯,创造出符合当代人们心理的更为合理的艺术形式。羊羔先生以后现代艺术表现形式相容于写实绘画语言而创作出的作品,让我们看到了一种既传承历史又有独特精神的全新的艺术风貌。我们可以称为“精神写实主义”,让艺术回归到整个人类心灵的土壤中,去追溯作品内在的精神境界,是艺术历史发展进程中一个又一个巅峰所呈现出的艺术生命里的永恒性主题,也是艺术家为之奋斗毕生的目的所在。由画及人,就不得不对羊羔先生心生敬佩了。